第21章 .爱【三合一】发红包~-《长公主病入膏肓后》


    第(2/3)页

    “梅郎君。”

    毕长史看着男子一拐一拐的背影,叹息着叫了他一声。

    他说恕仆多嘴一句,“世无双全法,两头都想顾全,两头都想做好,不是容易之事。”

    梅鹤庭定了定身形,道声“受教”。

    他原本就打算知会姜瑾,让他到大理寺,将自己往年换值加班的休沐日一径支出,再求一段假期。

    他非半途而废之人,公务上如此,感情上亦当如是。

    来到二门外,却见姜瑾一脸的沉肃郑重,看见郎君急忙道:

    “公子,今晨平康里出了命案——司天台的监正被杀害了!崔大人亲自点您去查案!”

    【第二更】

    等到宣明珠一觉再睡醒,宗人署的消息已经不胫而走了。

    “口头休夫”与“造册入牒”是全然不同的意思,于是在这个雨后新晴的清晨,整个上京成了一口炸沸的油锅。

    所有关注此事的宗室公卿,钩起床帐后的第一句话,大都不离一问:

    “当真么,长公主和梅驸马真分啦?”

    宗妇行中,似成玉公主那一朋盼不得昭乐长公主好的,可丁可卯向递进消息的女史求证,好像女史每点一下头,她们心头的快意就能多一分。

    尤其慎亲王妃,才因义女被整饬的事咬牙恼恨,转天得知这消息,顿时松快地出了口气。

    郎君行中,闻信者则喜忧参半,似广信侯家的三郎冯真便又喜又恼。喜的是老大终于离开了那个桎梏,又可以与他们同行游乐了,恼的是梅氏子何德何能,白白霸占长公主七年,竟无本事许老大一个白首偕老!

    英国公府里,黎明即起练枪的言淮,一身杀气腾腾。

    单看那一招一式奔着要人命去的凌厉枪法,便知平南小将军满腔里剩的,惟有怒火。

    恼恨梅鹤庭还在其次,一个自以为是的人罢了,在他枪下都走不过一个回合。

    他恨的是自己对阿姐的病症束手无策。

    半个月过去,从南疆带回的郎中巫觋也好,奇药偏方也罢,经验证竟没一个顶用的,越想越令人心焦。

    城东旗亭,曾经心仪长公主而不得的公孙俊彦们,得知昭乐殿下重回自由身,一个个大清早的就跑来借酒浇愁,捶足顿胸骂自己,蠢材蠢材,为何就不知多等几年!

    城北护城河沿岸,一个高大壮硕的身影正在发足狂奔。

    那是东阁大学士柳家的孙子,当年对昭乐长公主情根深重,参加长公主与梅探花的婚宴后,失意之下立誓终身不娶,从此暴饮狂食,生生从一介清俊小生吃成了燕北壮汉。

    今儿一早,这位柳郎君陡闻喜讯,捶床狂笑数声,慷慨激昂道自己的机会又来啦!当务之急,自然要先减去一身肥膘,衣冠而出,家人拦都拦不住。

    这桩笑谈传到城东宜春坊,将杨珂芝、李梦鲸、傅芳芳、傅园园等一众约好为长公主摆二春酒的好友,笑痛了腹肠。

    一件说不上体面的事,莫名成为永淳三年四月暮,轰动京畿的头等舆情,尘嚣杳杳,物议喧天。

    连少帝宣长赐也不能免俗,升座前在两仪殿中饶有兴趣地问:

    “他果真撕毁了玉牒抄本?”

    黄福全躬身为皇帝整理腰上的黄龙玉鞶带,陪着笑道:“板上钉钉的事,这位大人便撕了全洛阳城的纸,也改不了宗府供在太庙的玉轴不是,只是这行径,未免狷狂不敬了。”

    少帝轻哼一声:“他若连这点血性都没有,便是姑姑发话,朕也不敢起用这么个薄情人。”

    “黄福全,依你看,梅少卿是悔了么?”

    黄公公摇头说老奴不知,而后似模似样揩了揩眼角,“殿下啊殿下,先帝爷在世时最疼惜的姊妹,就属昭乐殿下了……便是奴才一想起也心疼,昨夜长公主府又秘召了太医,这程子不知道怎么样呢。”

    皇帝腮骨一棱,眉宇间透出少年自有的刚毅与威仪,召进中常侍高让。

    “今儿朝会上,何人为梅长生说好话,何者弹劾梅长生不敬宗室当贬谪,又有谁趁机翻出长公主回护废王焘的事扒小肠,给朕一笔笔记清楚!”

    皇姑姑既然有意闹出这么大动静搅浑京城的池水,只为钓出庶尹百官的表里春秋,那么他可得看个仔细。

    不能辜负皇姑姑的一片苦心。

    那头朝会还没散,长公主府的门房已成为比西市还热闹的集会。

    一早晨的功夫,各府各坊向重归孑然身的昭乐长公主递进的邀请帖子,足足摞了半尺来厚。

    泓儿和澄儿双脸匪夷,将满捧的笺子呈到殿下跟前。

    只见镶边泥金笺、漂碧压花笺、秋水瘦金笺五花八门,甚至还有一张乍眼的大红双囍帖子混迹其中。

    那上头具署九个大字:柳生敬慕长公主妆鉴。

    “真好新鲜。”宣明珠睡眼本饧忪着,生生被这堆帖子给闹精神了。

    她的气息略较昨晚安平,端着葵口小青花呷一口龙眼汤,趿着软舄在榻边拆帖。

    想起一桩事,没抬头问:“他还在外头呢?”

    泓儿知道问的是谁,回说:“寅时末被姜瑾叫走了,听说是有案子。”

    宣明珠哦了声,望着手边的各色请帖,忽忍不住噗嗤一乐。

    “怎么跟唐僧逃出了蜘蛛精魔爪似的,瞧瞧,本宫一撒手,人缘都变好了。”

    澄儿“啊”了一声,“敢情咱们长公主府是盘丝洞呀?”

    泓儿踩了澄儿一脚,“可胡说,咱们殿下是紫金莲座上的琉璃菩萨呢,天生面色喜,眉妆一点红,一睇一笑皆为杨枝甘露。”

    “可别,”宣明珠直嫌肉麻,指缠发梢轻笑,“菩萨不动凡心,我动。我说孩儿们,姥姥的盘丝洞空了,是不是该张罗着采补点儿阳气进来呀?”

    自己的家私被天下闻,她犹有闲情戏谑,更妙身边有个澄儿捧场,觑脸问主子,“殿下您想怎么补?”

    宣明珠轻弹丹蔻,哼笑两声儿,怎么补?

    昨晚上横竖睡不着,她从朝堂巨细想到儿女情长,迷瞪瞪之际灵光一闪——活到这地步,天大地大我最大,横竖还立什么牌坊?

    这一世旁的都足了,唯有一桩,从小到大处处比不过她的小六,光驸马就降了仨,还有各色面首不一而足。

    没道理她岁数活不过那个蠢虫,见识也没她广,风月史还不如她出彩。

    昭乐长公主是什么人呢,五岁出入教坊司,十岁扮上男装学人家掷金捧角儿。结果那待价梳拢的魁首一见她,笑靥生香,断言此子五年后必是冠盖风流,生生为她守贞到二十岁。

    这件奇事,一度成为上京诸秦楼乐坊的一桩笑谈。

    那时九皇叔还未遁入空门,手遥江山扇,弹着她的额头揶揄:

    “我看浪里白条不是旁人,就是你宣明珠。真是江湖浪里过,滴水不沾身,哄了多少男女为你这个冰雪心肝的痴意一片。”

    这样的长公主,会在风月之事上输人一等?不能够。

    心里头盘算寻欢的事,她面上一本正经地叮嘱:“严防闲言碎语传到雏凤院和太太屋里,太太身子弱,瞒到她离京便是,其后的事也不归我管了。宝鸦那儿……”

    宣明珠心头柔软,“她是个再灵省不过的孩子,我亲自和她说明。”

    泓儿应是,帮着殿下给那些帖子分类。

    只见有王妃请她赏花的,有皇婶邀她吃酒的,更少不了一众友朋,借庆祝或安慰之名瞎闹腾,这个说请酒,那个要保媒,看得宣明珠连连哂笑。

    尤其离谱的,有位旧年相交的梨园班主,不知打哪儿听见风声,跃跃欲试打算复出为她唱一出《梅开二度》,非请长公主赏光不可。

    “不错。”宣明珠轻眯凤目,眉间朱砂痣微动,显出矜淡的受用来:

    “上京城明道暗道的消息比人脚快,该得信的都知道了,瞧,这里头数阮班主的情谊最真切。”

    她何尝不知,这里头少说有一半,是不怀好意的邀请。

    都擎等着看她离开驸马后的落寞,专候着打她脸面、拣她笑话瞧呢。

    想想七年恩爱夫妻,不久前还大肆举办了生辰宴,俩人演得蜜里调油似的,转眼分道扬镳,任谁不侧目?

    那些锦绣堆儿里长大的精细人,眼睛带钩子,心肠渗墨汁,能往坏了想绝不往好道去。她们可未必相信是她休夫,说到底这七年,她追逐驸马的情思已经尽人皆知了,只怕都以为,实情是驸马厌弃了她,为了皇室脸面过得去,才换个冠冕堂皇的名头。

    可宣明珠不是脸皮薄嫩,任人揉搓施为的腼腆小姐。

    泓儿问这些宴会要不要一概推掉,没的惹闲气,她媚然一笑。

    “为何不去,旁人敬我一尺,我敬他人一丈。倘有想落井下石看本宫笑话的,那便看他豁不豁得出嘴里三寸肉和举族的前程!”

    “对,原就是殿下休夫,下堂的是梅氏,众人要笑,自然也是笑话他!”

    澄儿是个护短儿的,脆生生接口:“殿下凭什么藏着掖着不出门呢,奴婢不信谁有那个脸、有那个胆敢找殿下不自在,奴婢一口唾沫星子预备着呢。”

    宣明珠听见,拿指头点了她一下。

    “他将来的成就,未见得比驸马都尉低,不论心里什么想头,说话要礼敬些。”

    这话不是回护梅鹤庭,不过是提点自家的大宫女言行欠妥,在不在意,全在脸上。

    故而澄儿只俏皮地一吐舌头,连告罪都省了。

    眼珠转到那些帖儿上,这丫头又没心没肺道:“《梅开二度》这个曲儿应景,只是名字不好,犯了字,奴婢觉得《鸿鸾禧》更好。”

    “可又来胡说!”泓儿杏目横睨,她说话不过脑,单知道鸿鸾禧里有出“棒打薄情郎”的戏码,也不想想,那金玉奴是乞丐头的女儿,怎可拿她来比长公主殿下?

    澄儿醒悟过来,这回忙的耷眼跪下。

    “奴婢失言了,请殿下责罚。”

    宣明珠笑笑,知道她们是被昨晚的事吓怕了,可着劲儿捡诙谐的话,逗自己开怀。

    “你们两个打小跟着我,衷心任劳,周全怀顾,如今都大了,我镇日白叫着姊姊们,很应当物色两户好人家……”

    她才起一个头,泓儿和澄儿同时变色摇头。

    正此时,门房又来传报,说成玉公主打发人送了一样礼物来,迎宵得信禀进。

    宣明珠一听见成玉,便知葫芦里没有好药,收住话头,哂笑道:

    “怎么小六也眼热我单身,送什么好物件贺我?”

    迎宵脸色古怪,“殿下,不是物件,是,六公主送来了常年带在身边的那个面首。”

    澄儿正急于岔开殿下交代后事般的丧气话,听到这个,心里一忽儿有了主意,扑在宣明珠膝前,放声感叹:

    “姥姥啊,她可真是您老人家肚子里的蛔虫!”

    迎宵看愣了,这是唱的哪一出?

    【第三更】

    悬挂着黑漆大匾的华府宅门上,斜封着戳红的条子。

    梅鹤庭换过一身公服快马赶到时,在外把守的两个衙吏,正凑在一处喁喁私语早起听说的新闻。

    长公主休夫就够稀奇的了,休的人还恰是他们上宪。一根有嚼头的甘蔗,任谁也忍不住要放在舌根子上,多咂摸几回。

    莽一抬头,撞见谈论的正主儿迎面而来,二人慌的泥首行礼。

    被少卿大人冰冷的眼锋扫过,两个衙吏心里好似被凿出个冰窟隆,忙讪讪将门上的封条撕下。

    里头死尸未离寸地,崔卿正发了话,这件案情关系重大,梅少卿不来,封条不取,谁也不许破坏现场,无令妄动。
    第(2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