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2/3)页 他两腿一屈一伸,像个醉酒后无家可归的氓人,五爪死死扣在膑骨上,阖目呢喃,“四月初八,四月初八。” 那一日,是她的生日,中途回后院,有些反常的样子。 他却偏偏听进那句赌气言语,拂袖而去。 倘若当时多点耐心。 是不是就能发现她生了病? 倘若当时留下安慰了她,纵是再恫人的病,有他在身边给她撑着,对她说一声不要怕。 她是否至少不会那样伤心? 可他说了什么。 ——“殿下闹够了没有。” 留下她一人,在染病将死的恐惧中,心字成灰,失望透顶。 梅鹤庭目光血红,心脏一寸寸窒紧,窒又窒不死,生捱着那种求生不得的痛苦。 那夜在琼影池边喝酒的人,是否,便怀着这样的心情? 她决绝是因此,休夫也是因此。那时的自己,却还无耻地计较着,她为何不再往衙署送吃食,计划着送她几枝花便能哄回…… 梅鹤庭脑仁疼得似要裂开了,偏过头,透过风吹门帘的一隙,贪婪地凝望岫玉屏里晃动的光影。 婢女的身影来来去去,只不见她。 无比想要进去看她一眼,可泓儿说得不错,若她此时清醒,第一个不愿看见的便是自己。 他不能再这样欺负她。 梅鹤庭眼前的视线迷离了,低头从袖中摸出一只颜色斑驳的小朱盒,捧心似的拢在掌中。 那日宣明珠离开净室后,他也不知如何想的,一股脑跳入汤池,潜水数次将这夫妻结发的锦盒捞出。 当时他以为失而复得,打开**的盒子,才发现,里面除却一团湿灰,什么也没有。 原来,她在交给他时,已将二人的结发烧成了灰。 他一直不忍打开看过,所以一直都不知道。 ——水濡火爇烟消,她决意的事,分毫也不差。 “公子!” 姜瑾脚步匆匆地从外一径进来,几乎认不出美人阑下那个**丧志的身影。 待看清公子满脸的涸血,姜瑾唬得掏出帕子递去,“听说长公主才出王府便晕倒了,怎会如此,殿下眼下如何了?” “你怎么进来的。”梅鹤庭森冷地抬起头,“出去。” 他眼神失了焦,虎死架不倒的凛凛余威犹在,心想他一个外头办事的,何时出入内宅无所禁忌了? 又一想,是了,不正是自己这个混账上梁不正么。 男人突兀站起身,用力揪紧姜瑾的衣领往外拖。 姜瑾从没见过公子这模样,鞋底子蹭着地砖,踉跄着直叫唤。梅鹤庭咬牙不理,到了随墙月洞门,却又一把搡开姜瑾,径自便向外去。 姜瑾忙将公子一拦,看着这人竟有些失魂的征兆,胆战心惊地问:“公子干什么去?” “我找药去。” 姜瑾更加一头雾水,他尚不知长公主患病,只当公子被长公主突然昏倒吓到了,壮着胆,扳过梅鹤庭的双肩用力一扽。 “公子,你清醒些!外面出大事了,属下方才将您的奏本递到禁中,随后陛下便降旨,说、说‘梅少卿弹劾长公主骄僭失德,不敬例法之罪,甚合朕意!’” 姜瑾听到这道圣谕时,心都凉了半截。 那奏折,是他亲眼看着公子写下的,那上头列举的明明是司天台十罪! 公子分明,是想保长公主的。 可怎么到了陛下口中,便成了公子弹劾长公主呢? 姜瑾毕竟跟随梅鹤庭多年,回来的一路也琢磨出点门道,料想是陛下要与长公主唱台大戏,却拿公子扎了筏子。 公子本就在长公主这里不讨好,这样颠倒人心,不等同于断公子命脉吗? 却不知梅鹤庭听没听真这句话,他麻木地眨动眼睫,说了句莫名的话,“不算冤我。” 说罢,继续往外走。姜瑾眼见阻拦不住他,这时内殿里突然传出一声轻呼,“不行,殿下喝不进去药呀!” 梅鹤庭猛的停步,转头怔忡几霎,忽扯过姜瑾手里的帕子胡乱抹过脸。 一屏薄岫玉山水扆,将屋里屋外阻隔成两个世界。 门外,是孟夏明媚的天光,室内却有珠帘帐影重重,沉水与苦药的气味混合在一起,氲得气氛越发沉闷。 药反复热了几回,昏睡中的宣明珠蛾眉微颦,牙关始终紧闭,仿佛在无何有之乡依旧不得舒展,抗拒着那苦口的东西。 泓儿试着轻掰公主的下颔,或者用芦管哺喂,通通不成事,急得叫来崔嬷嬷。 崔氏先头哭了一场,关键时候,还得是她积古的老人家坐镇,斥了哭啼的澄儿一声,踩上脚踏俯在长公主耳边,红着眼唤道:“公主,小殿下,你听嬷嬷的,把药喝下去就好了,啊?” 她像公主儿时那样一遍遍捋抚她耳边的鬓发,一面念叨一面送药。便见女子苍白的唇角嚅了嚅,含进两口药去,泓儿等喜之未已,那深褐色的药汁又顺着公主嘴角流了出来。 “心肝儿!”崔嬷嬷更咽一声,“嬷嬷求你了,你还有小小姐,还有两个哥儿,便看在孩子们的份儿上,殿下也该快快好起来才是啊!” 门角忽的吹进一阵风,屏外人低靡道:“可否让我试试。” 里间的人俱是一顿,泓儿径先反应过来,拧眉快步绕出去道:“大人忘记奴婢的话了吗?” 第(2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