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1/3)页 眼见着水池那头的女子身影不稳,梅鹤庭突然说了一句话。 雪堂一怔忪,便要出言斥他,眼圈却不由自己地浸红了。 咬牙良久,她终于侧身让开道路。 花枝碎月影,这个凉薄的夏夜,宣明珠不知自己最后如何醉过去的,恍惚只觉冰冷的石头有了温度,身体仿佛轻盈地飘上云端。 殿里的灯光亮了又熄。 “为何不拦住?”迎宵现身不满地问。 雪堂嘴唇嗫嚅了一下,什么都没说。 那句话,她自己都不信的,说出来,恐怕迎宵会骂声“放屁”。 可方才听着驸马无比恳切的语气,有一个须臾,她希望此言当真。 “公主可弃我如敝履,我不舍殿下于毫厘。” 宣明珠梦里回到十一岁的那个冬天。 冷风不断灌入宏伟而空旷的大雄宝殿,飞檐下悬着岁月古老的铁马,声声嘲哳。诺大庙宇中,只有一个素裙少女匍匐在金身佛像下,不停叩头祈祷。 时隔多年,膝盖与额头的刺痛仍令宣明珠记忆犹新,明知是假的,她还是没有起身。 左右不会再失去什么,若能在梦里再见母后一面,她求之不得。 不知磕了多少个头,忽听一个宫人喊道:“皇后娘娘醒了!皇后娘娘的病好了!” 宣明珠霍然站起来,一路跌跌撞撞地奔回皇宫。她兴高采烈地冲进翠微宫,眉梢的喜意还未散去,却发现母后的寝宫一个人也没有。 “我母后呢?来人!皇后娘娘去哪了?!” 无人应她,宣明珠猛转头,看见内侍们正围着琼影园的桃树,举斧砍伐。 少女心焦如焚,双足却似陷入泥沼不得动弹,只好反复呼喊,你们别碰我母后的桃树! 无人理睬她。 桃叶桃花纷纷离枝,死树轰然倒塌。 “醋醋。” 这时身后响起了一道温婉之极的嗓音,“园里的桃花是不是开了,你快带母后去瞧瞧。” “不。”宣明珠蹲下身捂紧耳朵,不敢回头看母亲的笑容,更不忍再多听一字。她仿佛一夕间变回一个无助的孩童,没有任何力量保护自己与所爱的人。 “不不不,桃花还没有开呢,母后不要去……求求阿娘,别去看。” 泪水糊了满眼,一睁眼,她又站在了琼影园中。 眼前的梨杏开得正好,身边站着一个遒逸如梅的身影。 男人目光沉湛地看着她,欲言又止。 宣明珠低头看看脚下,方才想起是一场梦。她默然抹去泪水,跺了跺靴底这片新松的土地。 “我在下面新埋了两坛玉楼春,他日宝鸦成亲,你记得教她来取。” 交代完这句话,宣明珠觉得再没有什么值得留恋了,在男人无动于衷的神情中,转身跳入清池。 身体下坠,残存醉意的凤眸倏然睁开,正对上一双深黑的眼。 宣明珠不知是否还在梦中,睫梢轻颤,下意识抬手摸了一把那张脸。 冰冰的,给不了她人间的温暖。 她的神情更为茫然,揉着胀痛的太阳穴左右顾盼,发现自己在青鸢殿中,身上也还是昨日的衣衫。 “殿下。”头顶的覆影忽然放大,一道沙哑至极的嗓音在耳边响起,“是不是做了梦?” 梅鹤庭双臂撑在她身侧,几缕发丝不修边幅的垂下,眼睛红得像整夜没睡。 那双眼里蕴着若有似无的水泽,似两粒冰凉的墨色琉璃,一瞬不瞬凝视她。 宣明珠瞬间清醒过来,忍着头疼,皱眉起身。 那修长的手指微微一捏,她心尖悸麻,又无力地跌回枕头里。 才发现自己的一只腕被他捏在掌心。 她手腕的列缺穴旁有一处软肉,一按便会酥痒,这小小不言的隐秘,原是从前的帷中戏事,不成想被他用作此处。 “梅氏子!” 长公主宿醉后一向有些起床脾气,近年间不纵饮,消匿在性情深处,此刻新怒旧火全数勾了出来。她纳罕下属如何当的差事,恼道: “昨日的话可有何听不明白的?大家好聚好散便罢,别让我说出那个字。” 第(1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