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2/3)页 内侍应诺而去,不一时趋身返回,皇帝请长公主入殿。 宣明珠泰然拾阶而上,凤髻上的八宝珠钗映着灼曜日光,流苏碎金。如红莲绽放般逶迤在龙墀的锦绣裙裾,为穆穆宫廷增添了一笔浓重的亮色。 听老一辈的内侍说,晋明皇帝在位时,情溺独宠昭乐殿下,常赐赤金妆服与汗血宝马,禁中外廷无处不可行。 当时这位天之骄女气态之骄昂、颜色之盛美,后宫无人能出其右。 彼时宫中有句流传很广的话:倘若你在庭苑间走着走着,忽见一片红影掠过,那不是御花园牡丹盛开,也不是天边霞云耀眼,而是昭乐殿下又骑马出来溜弯了! 后来长公主出降梅氏,宫中再无一位红妆胡服的公主敢马蹄踏龙壁。 没两年晋明帝山陵崩,这百年如一日的肃穆殿宇,又变回了原本的闷沉样子。 侧殿里伺候的小太监,只觉皇帝陛下在听闻长公主求见后,神情明显地沉郁下去。众人屏息惴惴,被皇帝挥手屏退。 黄梨案外的宝蟾泥金鼎中燃着龙涎,宣明珠入殿,站定,浅浅福身示了一礼。 起身才欲开口,年轻天子已经快行几步,执晚辈礼开口喊人:“皇姑姑,您可来了!” 宣明珠凤目流转,要笑不笑瞧着未及弱冠的宣长赐。 “生辰宴太过奢华,嗯?罚俸一年蠲了我的翠葆辂车,嗯?陛下长本事了。” “朕不敢。”皇帝满脸委屈,顷刻间已不是那个沉稳决断的威仪天子。 “是姑母教导做戏要做全套,怕惹内阁老臣怀疑的,侄儿下谕时心疼得紧……” 宣明珠还想再打趣几句,抬眼见皇帝眼圈都红了,作色喝道:“一国之君,优柔哭啼作此妇人状,成何体统!” 皇帝吸了吸鼻子,眼睛更红了,“皇姑姑的病……侄儿一早听迎宵说了,心急如焚,只恨无法一见皇姑姑略叙温寒。您放心,朕就算集四海之力穷九州之方,必定治好皇姑姑!” 先太后故去得早,宣长赐在东宫时,与这位行止无忌的大姑姑最亲近,说是被她一手带大的也不为过。 他怎么可能因一个隔着血缘的四皇叔,就与姑姑交恶呢。 当年四皇叔叛乱是真,大姑姑想保四皇叔也是真,他二人不和却是假。 只因内阁三省的长令皆是积年的阁老,权势深固,谋国老成,先帝弥留时拉着他的手叮嘱,老臣未必有不臣之心,难免有挟少主之意,为君须警。 皇姑姑也说,他十四岁御极根基太浅,说不得被权奸蒙蔽。于是想出这“疑诏诡使”之策,姑姑自己做个恶人,装作与他不甚亲近的模样。 一来,若有对新帝心存异思的王室公卿,私下与长公主暗示联合,那么便可揪出不臣之人;二来,他们一明一暗,互相做戏配合,也可将朝臣的动作观察得更为洞明,遇事随机而变。 只是太过委屈了皇姑母。 “殿下,陛下一片拳拳孝心,是担心您呢。” 泓儿轻声缓颊,“奴婢听迎宵姐姐说,陛下一得知此事,寝食难安,假借淑太皇太妃生病的消息,在宫门外张贴皇榜广召天下名医。殿下请宽心,有陛下福泽庇佑,这病必然会好的。” 宣明珠今日正是为此而来,那些在野的医士如今被召集到宫中,自然不是为淑太妃诊病,而是她。 对于皇帝的这片真情厚意,宣明珠心下宽慰,不多客套,先行往钟毓宫去,出门时不忘作出含怒之色。 皇帝同时在殿内砸了几个茶盅,间隔一刻再到钟毓宫探望太妃。做戏做全套嘛。 知晓他二人真实关系的人不多,除去皇帝与长公主各自的心腹,淑太皇太妃便算一位。 后来又多了个梅鹤庭知情。 若非皇姑姑定计时他就在场,皇帝都要以为这个隐时待变的计谋,是出自梅鹤庭之手。 只因梅鹤庭入翰林后当过他一年的少傅,为他讲授的第一篇经策,便是《韩非子·内储七术》。 少时他常随皇祖参加宫宴、出入翰林,见过那么多青年才俊,比来比去,好像也只有梅少傅,如圭如璋,配得起举世最珍贵的一颗明珠。 “怎会变成这样呢。”年轻天子忧愁地叹息。 不说别的,梅驸马好像至今还不知长公主患病,换作是他,也要寒心。 皇帝来到钟毓宫粹华殿,数十位民间医士正候在殿外,见到陛下大驾,惕然跪拜天颜。 天子十分随和地让众人平身,许诺谁若能治好太后太妃病症,有千金赏赐。 殿中正堂落下了数重缭绫青幔,影绰不见人影,一只覆了白纱巾的手腕露在外头。 帐前设有一把太师椅,一位头戴方折巾,面白无须的中年郎中正为贵人专心号脉。 第(2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