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 .舍你我两清吧-《长公主病入膏肓后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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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想起他那点爱洁之癖,宣明珠菱唇轻勾:“一句话便是折辱,倘若我养面首,驸马岂非没脸见人了?”

    梅鹤庭怔愣过后,一脸痛惜失望地看着她,“不要作践自己!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宣明珠无言。

    他以为,她声称养面首,是为了故意气他,是在作践自己。

    放眼大晋朝的公主,有哪个没养过一二面首,像成玉二嫁三嫁的也大有人在。她从前对梅鹤庭情深似笃,愿意守贞,不代表对风流快活有什么意见。

    他所恃的,无非是她对他的爱,比他对她更多更深而已。

    亏他说得出口。

    宣明珠彻底不愿言语了,垂首去绞帕子,用劲之大,像是想把这些年脑子里进的水给拧出去。

    另一只手蓦地伸过来,握在巾帕中间,力道同样不小,也像是想把她方才那句“不堪之言”,滴水不剩地挤出去。

    宣明珠胸间无名火起,又怕吵醒宝鸦,泛白的指甲便暗暗较劲,不肯松手。

    被那双会说话般的秋水眸亦怒亦嗔的一瞪,梅鹤庭眉影稍动,不由松开掌心。

    袖管被向前一扯。

    一卷书册猝不及防掉进水盆子里。

    水花四溅的动静在寂静中格外刺耳,宣明珠一时顾不上生气,连忙转头看女儿被惊醒没有。

    等到再回头,柘黄色封皮上的几个字迹,已经被水洇晕开了。

    梅鹤庭的神情瞬间变得沉翳。

    那双深静的眸里掺杂着一些宣明珠参不透的情绪,似隐忍,似触怒,令她不由得放轻声音问:“大理寺的公文卷宗?”

    讨好的声调出口,宣明珠自己先愣住。继而,她从心底涌出无尽的疲倦以及对自己深深的厌恶。

    她竟然在讨好他!

    七年的习惯刻进骨子里,让她看见梅鹤庭的脸色后,本能地担心是不是惹他生气了。

    理智明明已经放下这个人,可卑微的身体,居然在第一时间想去安抚他。

    宣明珠好比发现了一个肮脏的真相,霎那间对自己的愤怒远远超过对梅鹤庭。她觉得寒冷,双肩止不住颤抖,指甲的尖端死死扣进掌心。

    低垂视线的梅鹤庭没发觉对方有异,淡声回答一句,“不是。”

    只不过是他花了数月时间,熬了许多个夜晚,从古今在录的诗集词册中,找出所有含带“明珠”二字的诗词,编集成册。

    是想送给她做生辰礼的,一点心意。

    她贵为长公主,不缺任何金玉珍玩,单单称赞他的丹青独绝,他便想以此赠她。

    就这么被她的任性毁了。

    梅鹤庭瞧着女子低头不语的模样,想来她自己也知道闯了祸,横眉冷目便欲说她几句。

    二人已是老夫老妻,娇气也当有分寸,不可总由着性子胡闹。

    梅鹤庭幼闻诗礼,夙奉义训,如今梅氏的家承,帝师之衣钵皆在他一身。读书之人,阖当立志以治国平章为天下事,岂可沉溺于儿女情长。

    他总不可能无休止地迁就她。

    腹内言语尚未出口,睡着的宝鸦忽翻了个身,梦中仍对方才的故事念念不忘,哝哝呓着:

    “已拜花堂已结袖,我妻竟然把我休……”*

    梅鹤庭愣神的功夫,似有一声比梦呓更轻的叹息:“鹤庭,你我两清罢。”

    宣明珠垂下长睫,盯着地上泾渭分明的两道影。

    既是亲手种进心里的倒刺,没关系,她可以一根根再拔.出来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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