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3/3)页 崔嬷嬷红了眼,正在这时,门口的珠帘被挑起,一道清谡的身影迈步进来。 崔嬷嬷的劝解便没能出口。 男人的身量高挑匀停,此日又穿一件玄青地滚竹纹缂丝襕袍,腰封一丝不苛的束勒出蜂腰窄背,长身立在那里,越发显出一种清隽嶙峋的威仪来。 迎宵等回神见礼,梅鹤庭轻轻点头,谨守礼节止步于纱帐外。 他低头瞧了瞧宣明珠的脸色,“外头的客还等着,殿下何处不适?” 崔嬷嬷一向尊敬驸马爷,此时心中却憋屈着一股无名怒火——如果驸马得知公主得了那要命的病,可还会待她如此不冷不热? 正待开口,宣明珠摇头止了嬷嬷。 她歪在圈椅里换了个慵懒身姿,抬眼看着这张丰神俊朗的脸,凤目幽幽,忽而笑了。 不愧是他,这么喜庆的日子,还是一派雷打不动的淡薄模样。 宣明珠的寝室中,有一张特意寻来的松梅白鹤小炕屏。这个人,其实很像上面的那只云霄鹤,任凭人间烟火盛,头颅也不会低一低,脊背也不肯折一折。 偏生,让她爱极这些年。 宣明珠柔声问:“宝鸦怎么了?” 梅鹤庭顿了顿,道:“无非是顽皮,一点小事。” “嗯,当娘的做寿辰,女儿反被关进祠堂,也是一点小事。” 梅鹤庭瞧见她似讥似嘲的表情,薄唇抿成一道清冷的线。 “养性自幼起,论迹不论心。宝鸦拿墨汁泼人,你道不当罚?” 大理寺少卿,总有数不尽的道理可讲。 往常宣明珠很喜欢他一本正经的模样,也爱听那片凉沁沁的嗓音,正因这份儿天然矜贵,他才与旁人皆不同,才配得上“江左第一公子”的称号。 此时默不作声瞧了男人半晌,忽从心底生出一缕倦。 她不想分辨什么,疲惫道:“把宴会散了吧。” 梅鹤庭但觉莫名,不知她闹什么脾气。 宣明珠自从嫁给他,性情也算温柔顺和,无论理家还是教子,从未逆着他行事使他为难。 是以梅鹤庭一时有些不适,“殿下,今日登门皆为贵客,是来为你祝寿。酒筵还未过半,作为东道,于情于理都不应失礼于人。” 又一番大道理,将宣明珠已经到嘴边的“我身上不好”,给堵了回去。 那双深黑的眼眸拒人于千里,仿佛无论她此刻说什么,都是在无理取闹搏取他的同情。 她不想如此卑微。 “那就请驸马替我好生招待客人吧。” 宣明珠笑着,蛾眉间的红宝石滴露花钿随之晃动,一刹折射出摄人的明光。“哦,莫忘代我敬成玉一杯酒,她寡居寂寞,一向记挂着你这个好姐夫呢。” “什么?”此言于梅鹤庭而言无异是腌臜的,他听了,一时未及反应。 待一愣过后,他的脸皮不可置信地涨红。 “胡言乱语,殿下可闹够了没有!”男人拂袖而去。 一屋子仆婢面面相觑,崔嬷嬷的心都快疼碎了,“公主,您为何不告诉……您又是何苦啊?” 一片珠帘撞击声恍如玉碎,宣明珠怔怔盯着他离去的方向,心窝似乎搠进一把锋利的刀子,张口,却无言。 是啊,何苦。 成亲七载,并非没有自疑过,他是否根本不喜欢自己,而是她用权势迫了他。 可像梅鹤庭这样骨鲠的人,若果真不喜欢她,何以还年年写下自制的七夕词赠她? 是那“鹤衔珠影璧”,是那“永结鸾俦好”。 他既有回应,她便也信了,这段姻缘不是自己勉强来的。 直至太医诊出她患上不治之症,昭乐长公主才蓦然想明白。 这七年,原是她一厢情愿。 第(3/3)页